转战桂黔湘粤赣边界（中）

　　12月5日，红七军开始猛烈攻打长安。

　　长安，物资丰富，商贾云集，是桂北的一个重镇，也是通往贵州、湘西的孔道。驻防长安的是桂系韩彩凤独立师和覃连芳教导师各一团，并且以土墙、深壕、刺竹为屏障，加上城内建筑构成两道防线，防御纵深，易守难攻，同时在镇东面的融江上又搭起了简易浮桥，以便东西两岸互相策应，柳州增援也可直驰长安。李宗仁、白崇禧经过此番苦心经营，以为必能在长安将红军牵制住而加以“合围聚歼”。红七军前委根据初步侦察的情况，将笫十九师布置在西山脚到溢面寨一线，从南面发起进攻，第二十师从三顶坡的大路直下，在北面钳制敌人。5日下午1时许，战斗打响。至黄昏时分，红军杀伤一批敌人，占领敌人一部分阵地，对长安形成钳形包围。入夜，红军全线发起攻击，很快突破了敌军第一道防线。敌军被迫龟缩镇内。红军又组织突击队，突入街巷，与敌逐街逐巷争夺，彻夜激战。敌军凭借坚固的工事，以密集的火力拼命抵抗，红军未能突入镇中心区。翌日，战斗仍一刻未息，红军艰难地一步步地往镇中心推移，双方冲击与反冲击多个回合，形成“拉锯”状态。战至第三天，红七军调整部署，决心拿下长安，于中午时分再次向敌发起总攻击，西线突入兴仁街（今建设街），南线也接近浮桥头。敌军见情况危急，慌忙炸断浮桥，并急电桂林，向桂林总部呼救。正当红七军全力争夺中心区时，杨腾辉派一个团赶到长安，与攻打浮桥头的红军发生激战。此时，红七军不得不一面分兵支援桥头，一面继续在镇中心与敌反复争夺。

　　红七军速战速决未成，又要与敌援兵作战，部队伤亡和弹药消耗越来越大，攻击力逐渐减弱。8日，军前委分析已变化了的敌情，认为苦战下去，纵使拿下长安，也无力再向桂林进军。于是在午夜过后，命令部队迅速收拢，撤出战斗，星夜向大苗山转移。是役，红七军打出了威风，毙伤敌人600余人，敌师长覃连芳也受伤。敌人惊呼红军“全是北伐的老兵”。因此，红七军撤出长安时，敌未敢追击。但是，红七军在战斗中亦伤亡300余人，弹药消耗甚大，没有得到任何补充，攻击长安的目的未能达到。

　　12月12日，红七军经大苗山一带的安隆、白云、拱洞、大年等地，第二次进入与贵州省接近的三江县富禄镇。半年前，红七军由贵州榕江挥师回桂时，曾经过该镇，群众对红军的纪律严明记忆犹新，因此热烈欢迎红七军再次到来。前委在富禄研究是否攻打桂林问题，意见未能一致，于是采取变通的办法，决定派五十五团政委黄一平带20名骨干去桂林做秘密工作，以待红七军攻打桂林时作内应。部队在富禄休息—天，进行了一些宣传群众的工作，筹得了少量经费、粮食后，向古宜（今三江县城）进发。途中遭反动民团武装袭击，红军营长高潮等30多人牺牲。后又拟经龙胜去攻打桂林，因探知龙胜已有敌军驻守，柳州敌军亦已移驻桂林，遂放弃此打算，离开古宜县境继续北上。经贵州省边境的龙额、水口，复入桂境的唐朝、孟寨休整两天，然后翻越布贡山，经八江、程阳、林溪等地，于19日进入湖南省双江县坪坦，沿途打败团局和股匪的扰袭，日夜兼程，以求补充。21日占领的双江县城却是一座空城。24日，红七军进占湖南绥宁县城。这里的群众过去曾受桂系军阀残害之苦，听说广西兵来，又误以为是桂军，纷纷关门闭户，逃避外地，绥宁几乎成一座空城。部队进城后，给养无法解决，乃继续前进，于25日到达武冈附近。

　　红七军“至绥宁得报，始知国民党以全力对付江西红军，前委当时乃决定迅速出广东北江，发动群众斗争，以牵制敌广东部队，再向江西进攻，以为江西红军之声援”，因此，原来也不准备攻打武冈。后因红七军进入湘西已天寒地冻，指战员们仍是单衣赤足，御寒已成大问题。当时侦悉武冈城仅有民团七八百人驻守。前委决定迅速攻取武冈，以解决衣服御寒问题，然后再图出北江。

　　武冈县城，是个较繁华的市镇，历史上曾是“州治城郭之地”，防守用兵之处。武冈城分外城、内城、小王城，均筑有两三丈高以上的坚固城墙，南有不能徒涉的资水作天然屏障。清朝重臣曾国藩曾在这里办过团练，封建势力十分顽固。

　　12月25日，军部到达武冈城外20余里的木瓜村，命令第五十五团攻击前进，袭击武冈县城，因县警民团死守顽抗，奔袭受挫。前委鉴于武冈守敌不足千人，敌驻宝庆两个团难以很快增援，故决定全力发起强攻。晚上10时，突然发起攻击，杀声震天。狡猾的敌人将灯笼挂在城垛边，还把火把从城上往下丢，以此来暴露红军的攻击部队，并利用城墙负隅顽抗，使红军进攻部队攻城再次受挫。武冈城墙高厚、坚固，红七军猛攻四昼夜，第五十五团团长何莽冲到城墙角侦察敌人火力死角，被扫射火网封锁了回路，中弹英勇牺牲。烈士的鲜血更燃旺了战士们杀敌的怒火。他们总结了攻城未奏效的原因和教训，挖好了通到城脚的坑道，准备爆破，又集中了数十架云梯，组织好了支援的火力。正当战士们前仆后继猛烈攻城时，两架敌机突然出现并疯狂轰炸，紧接着密集的机枪声又从西向东逐渐迫近，原来是何键调遣3个团从长沙、宝庆驰援被困的武冈民团。红七军不得不放弃攻城，转与湘敌援兵激战。武冈城内民团乘势倾巢出城夹击红军。此时，军部急令部队分头突围撤出战斗，是夜向新宁方向疾迸。是役，红七军伤亡达500余人，元气大伤。

　　红七军撤离武冈，湘敌仍穷追不舍。红七军前委和军部原想经新宁、东安，从零陵附近渡湘江入湘南。侦悉零陵已有敌两团驻守，乃决定转入桂北全州。这时部队“士兵疲劳与平装残破已达极点”，极需短暂休整。12月30日，红七军经新宁的窑市进入广西西延（今资源）地域，打垮梅溪团防局。31日，部队渡过资江，沿着大杖头、葛洞坪、坪水底、十字路等地东进。1931年1月1日，前锋从界碑进入全县（今全州县）地域，经长界岭、江源、八十山口、会龙铺，南下奔袭全州城，是晚，打垮民团，控制全州城，次日，军部率主力进驻全州。这时，尾追湘军停止入桂，驻桂林的桂军3个团因有长安之役教训，不敢贸然北上；只在全州至桂林沿途赶筑工事，以防红七军南下进攻桂林。由此，红七军驻全州休整了三天。

　　红七军从河池出发执行中央进攻中心城市指令，远征两个月，克服种种艰难险阻，历经四把、长安、武冈等大小数十次战斗，受敌军围追堵截，武器弹药损耗殆尽，部队减员近半，甚至发生逃亡事件。严重的挫折使广大指战员对中央进攻中心城市的指示产生了普遍的怀疑，强烈要求前委回答部队往何处去的问题。就在向全州进军的路上，邓小平耐心地对极力主张执行中央的指示的中央南方局代表邓拔奇和军政治部主任陈豪人等做说服工作，使“大家认为攻桂林已不可能，七军的迫切需要是迅速找一个地方发动群众，休养补充，安置伤员，故决心到湘南，估计湘南总有点党和群众的组织”。1月2日，军前委在全州关帝庙召开会议，集中讨论是否停止执行中央关于攻打中心城市的命令和改变部队进军方向问题。邓小平分析了敌我态势，总结两月北征的沉痛教训，力主立即放弃进攻桂林的计划，以扭转红七军被动局面。经邓小平和张云逸的耐心说服，邓拔奇、陈豪人等终于转变了认识。于是，前委一致“决议目前不可再战，应有短期间之休息，并决议经湘南江华出连州、粤北江，至粤、湘、赣边界与江西红军取得联络”。具体行动方针是：1.放弃攻打桂林、柳州、广州的冒险计划，由硬拼攻坚战略转变到游击战略，挥师沿湘粤赣边发展，以期建立粤北根据地并相机会师朱毛红军。2.休整部队三天，将四个团整编为三个团，撤销红五十九团建制，以提高战斗力。3.变单纯军事行动为沿途发动群众。4.邓拔奇、陈豪人赴上海向中央报告红七军情况并请示今后行动方针，红七军复由前委书记邓小平指挥，许进继任军政治部主任。3日，邓小平和许进召开了部队政治工作会议，传达前委会议的新决议和进军湘粤赣边的重大意义，统一了全军干部的思想，坚定了全军指战员的革命斗志。各级政工人员不顾疲劳，深入营连宣传鼓动，协助军部做好部队整编工作。这样，全州前委会议就成为红七军北上转战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使红七军开始走上了胜利的征程。

　　部队抓住全州暂时没有严重敌情的机会，还做了几项工作：第一，宣传队上街演讲，宣传共产党和红军的主张和政策，李明瑞就多次给群众作过演讲：笫二，发动商人捐助，筹得经费数千银元，并通过调査和发动群众，没收了反动官僚豪绅所设的“官仓”，将一部分财物作为部队的给养，其余的分发给了贫苦的居民；第三，让指战员休息，恢复体力，突击医治伤病员，安置重伤员，但部队冬衣御寒问题未能全部解决。前委和军部侦悉桂军一个师从桂林北上扑来，遂令部队于1月5日东渡湘江经灌阳县境，出永安关。6日再度入湘。7日占领了湖南道县的县城。在道州，召开了有三四百人参加的群众大会，宣传红军的主张和政策，发动群众。但是，这里的反动势力很顽固，离城周围几里路就有地主豪绅的武装，当军部经理处向商会筹款时，反动县商会一面假意殷勤接待，满口承诺，一面却派人向湖南军阀通风报信，妄图拖住红军，以便围歼。红七军前委和军部察觉了敌人的阴谋，同时也得到敌军正分兵三路向我合围的情报，考虑到宁远方向已有敌军扼守，于是前委乃命令部队于拂晓脱离险地道州急趋江华县。

　　从道州到江华县城（今沱江镇）行程90多华里。这一带正处在萌渚岭和都庞岭之间，是个风口。时届隆冬，寒潮南侵，大雪纷飞，寒风呼啸。红七军指战员怀着坚定的革命信念和意志，在冰雪覆盖的崎岖山路上艰难地行进着，从军师首长到营连长们，都穿行在行军队列中，不断进行政治鼓动，鼓励大家战胜困难，奋勇前进。干部们还把自己身上单薄的衣衫脱下让病弱的同志穿着，第二十师师长李谦亲自走在队伍的后边负责收容，为战士背枪负重。但是，还是有些病弱的干部战士实在走不动了，一坐下去就再也站不起来。80多名指战员就这样被严寒夺去了生命，长眠在风雪路上。一个山炮连在半路停下后，再也没有赶上队伍。（原载《百色起义史稿》第十一章 红七军主力北上远征 第236页—241页）